仿生人康斯坦丁会中肺癌木马吗

Sorry, mate. No pyramid for you.

【康斯坦丁中心向】无影之人

一个随笔。


真不敢相信我居然把睡眠放心地交给了一把长椅。

偏僻公园里的一把长椅,就这样安放着康斯坦丁被酒精和尼古丁激烈吻过的尊严。

我记不得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也许是急切地摸索着某个在酒吧交换过热辣眼神的小妞的房门,却走错了路,也许是模糊中感觉加里·莱斯特灰蒙蒙的鬼影攥着注射针头,打劫了我的一包丝卡烟,于是我追出去,嘲弄着他那在冥界仍不消停的毒瘾。真不敢相信地狱的蠢货们还会为这种东西打破脑袋,这种让人忘却屎一样的现实而爽到天上的东西,不就是给活着的人准备的吗?地狱可比人间快活多了,不是吗?

不论如何,我现在可是结结实实地把屁股放在这里。长椅旁眨着昏黄色病眼的路灯徒劳地啃食着周遭的黑暗与透骨的凉意,却马上又被一场小雨催吐,呕出糟得不能再糟的现实。

我把风衣领子竖起来,抬起手腕,任由雨水粗暴地冲过我的表盖。在每一个厉声尖叫的毛孔的刺激下,我定了定神,努力辨认出现在的时间是三点一刻。

凌晨三点一刻,我在一个偏僻的公园里,坐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的雨里。和我相伴的,只有胃袋里忠实的顾客:酒精。

我该打电话叫查斯来接我吗?骂骂咧咧的出租车司机和我吵了几十年,但每次最后还是会着了魔一样的帮我,仿佛我是个什么了不起的英雄。哈,那些所谓的英雄是什么?不过是把卑劣藏在骨子里的人渣。至少从某一个角度上来说,他们都是这样。

而我?我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连掩藏都不屑,又或者,随他去吧,我只是厌倦了解释。我是那种能对着因我而死的朋友们(如果他们还把我当朋友的话)的一圈鬼魂吼着“滚开”的人,是那种把堆积如山的负罪感当烟抽,假装死人只是像放了个屁那么稀松平常的人。我没有伤口可以舔舐,或许是因为我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恶魔们就已带着舌尖上新鲜的腥味扬长而去,或许是因为一个总是让别人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人渣,没有资格顾影自怜。

“叔叔,你为什么没有影子?”

好极了,且先不说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搭讪方式,让我先给你上一课,不知名的小鬼,你约翰叔叔可不会被这种唬人的把戏吓退。我不回答问题,我只解决问题,必要的时候,还会解决掉带来问题的人。

我把抽到一半的烟随手一甩,受潮的烟火早就碾碎了我的耐心,我只是在等一个借口丢掉这无味的累赘。含着最后一口带着些暖意的烟雾,我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滚开,小屁孩。”

那孩子怕是上了地狱大学烦人专业的先修课程,像复读机似的重复着那个问题,就好像如果他把我的耳膜钻出一个洞,他那过早报废的人生就能重启一样。我连眼睛都没抬一下,也不想知道这究竟是哪家不安分的小鬼,非要阴魂不散地打扰一个陌生人。

“滚开,不然我就只好用这个来回答你的问题了。”打火机擦出的灼热光焰吓唬吓唬小鬼还是够用了,我听见他嘟囔着“真奇怪,叔叔为什么没有影子呢”跑远了。

雨渐渐噤了声,我踱步到路灯下,想借着那似乎伸手就可以捏灭的微弱灯光暖一暖混乱的思绪。

我真的没有影子。

啊,似曾相识的时刻,我想。

一个赌徒的灵魂总是会重蹈覆辙,刚刚呕出一滩痛不可触的污泥,庆幸着自己没有毙溺于自己臭气熏天的呕吐物,看到自己想要的,又红着眼颤抖着爬进生命里流脓的疮。去他妈的,赌徒哪有什么“反省”的概念?反复烧灼着骨髓的疼痛都无法使我们清醒,一点甜头就让我们恍恍惚惚地登上“世界之王”的宝座。

但那只是不真实的感觉。就像那些飘忽在我身边的灰白色鬼魂,那些因我而死的朋友们,我把他们压上赌桌,当做和恶魔交易的筹码,失去一切时,他们都会尖叫着或沉默着转身离开我,连谴责的眼神都不屑留下。

情感对魔法师来说是一种奢侈。我不信这话,但现实在残酷地嘲弄我呢。一开始我失去他们时,就像刚被推出手术室的病人被生生扯开刚被缝合好的伤口。比鲜血的喷溅和疼痛的侵袭更可怕的是什么?是我失去了那根缝合线,失去了和他们的联系。到现在我已对痛觉麻木,不去看我身上那堆污血烂肉,它就不存在。

逃避永远比面对有效,至少,我得自己这么相信。

我当然知道,没人能在赌桌上永远亲吻好运,赌徒总会失去一切。献祭朋友,丢弃灵魂,到头来,连我自己的影子都在我醉至丢盔弃甲的时刻仓皇逃离,就像躲避一场该死的瘟疫。

我该骂点什么,可我又骂不出。默默陪了我几十年的黑色朋友是对的,如果是我,我也会离他妈的约翰·康斯坦丁远一点。愚蠢和混账可确实是会传染的瘟疫,而这个赌徒陷进去了,嘴里塞满生命的债务卷成的烟,把自傲和卑劣直直地喷在你的脸上,他不会餍足,也不会醒来。在他自己生命的终结处,约翰尼男孩尚能跟恶魔玩一局牌,他有什么不敢失去的东西?

哈,他什么都不敢失去,可到头来,他失去了一切。

别像个精神病人一样自言自语了,约翰。我告诉自己。雷文斯坎不需要再接纳一次你这样的可怜人。

幸好我的乐趣还在,我还保留着某种把烟屁股塞进恶魔嘴里的童真,我还保留着穿着一条明黄色的太阳花短裤跟漂亮姑娘约会的兴奋感,丝卡烟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让我满意,我还有查斯的电话号码。老天,我爱死这个随叫随到的出租车司机了!也许我该让他过来载我一程,或许还能追得上我那幸福地晕眩在一堆烟头里的影子,我猜他和我一样,早就习惯了用尼古丁当早餐。

只需要一个电话,查斯就会乖乖地开车过来,像迎接英国女王一样迎接我,只不过,他的骂骂咧咧和睡眼惺忪要冲淡迎接时的恭敬感。不过我不在乎,因为这是他欠我的,他没法对康斯坦丁说“不”。

“嗨,查斯,早上好啊。”

查斯的怒气顺着听筒直冲过来。“约翰?!你他妈的又发什么疯,现在还不到五点钟,天还是黑的!我他妈刚闭上眼睛,你又在哪儿催魂儿呢?”

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想吼回去,跟他好好聊一聊“喝醉了酒的康斯坦丁把自己的影子丢了”是他妈的多么晦气的事,这样查斯就会像只被捏着耳朵拎起来的兔子一起乖乖听话。但上面那几句歇斯底里的大吼也从我嗓子里溜走了,于是我抱着话筒,像垂死的人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失去意识,语言也不甚清楚:“……听着,我其实就是睡不着,想打电话问问,查斯,你还好吗?杰拉尔汀,你的女儿,还好吗?”

按查斯现在这个迷迷糊糊的状态,我猜他大概会花上三分钟思考“康斯坦丁今天又抽了什么风”,为了省省电话费,我坦然地占用了原本属于他的发言时间:“伙计,别像个傻子一样发呆了,如果你们都还好,你就弄出点声音来,让我知道。我今晚还有很多电话要打呢,你知道的,例行问候我的熟人。”

查斯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刚生吞了一头母牛:“约翰·康斯坦丁什么时候变成该死的慈善家了?你是跟谁打赌输了,要当一天圣诞老人吗?你还好吧?”

“嘿,伙计,我一直不都是那个给别人带来惊喜的圣诞老人吗?你知道,赌徒有时候也需要走出赌场,做点善事,积攒一下运气。我刚刚输了一局,仅此而已,没什么大事。别忘了给杰拉尔汀送上约翰叔叔的祝福,我猜小家伙应该很喜欢这个魔法师叔叔。”

或者她恨透了这个总是把爸爸从身边带走的烟鬼,就像我用脚碾碎这个烟头时的情绪一样冲动。我挂了电话,把过去扔在旷野里。

傻子都看得出我说了谎,我跌跌撞撞,语无伦次,而且除了查斯,我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把电话打给任何活人。他们都是过去式了,跟我的影子一样,逃走了。

或许我也该逃走。

但答案是不。当你卷入了一场身不由己的战争,除非和拉下引线的炸药一起粉身碎骨,你就没有当逃兵的选择。

无影之人,总还有身体可以挣扎着搏斗。无友之人,总还有自己可以耗尽最后一点魔法。这是我没有选择的选择。

于是我点上一支烟,跌跌撞撞地冲向黎明。那里,我不需要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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